- 发布日期:2024-06-18 07:15 点击次数:90
话说郑怀茂占山为寇的本领,身边带着一个半痴傻的“终端仔”,私下里“郑部”的部属都管他叫傻头傻脑。这傻头傻脑你说他是憨包吧,傻得算不清我方有几根手指头。说他是常东谈主吧,未必讲出几句话,管叫你哭笑不得。
有一趟,傻头傻脑跟盗窟伙房柴夫学着去砍柴,东谈主站在树前,伸刀剁大树枝,剁断的大树枝掉下“哗”就砸在脑壳上,他自言自逛:“我剁是剁对了,仅仅站嘛站得不是地点。”又一趟,他跟厨娘到水礁房春米。厨娘叫他在那顾看一下,米舂白啦,他叫:“行啦。”可碓杵还一下又一下,不睬不睬舂个没完。他伸拳头去要挟,碓杵不客气地砸来。他伸胳背去拦,胳背就被舂得紫肿。这不反了?他牛劲一上,半扛半拖拆下礁杵一起去见父亲。上岭,碓杵锤像曲尺,在石阶上猫鼠同眠,拖起来无比汉典,拖得傻头傻脑汗抛如雨。一辣火,撂下,碓杵锤“嚓啦啦”直往岭下溜。傻头傻脑气馁了:“确切的,拖你去见父亲,你像黄藤拖狗牯;叫你回家吧,你像泥鳅溜竹筒。晓得怕了?得,就低廉你这一趟吧。”
郑怀茂虽身为匪寇,但见我方的男儿行事,几回回头摇得像拨浪饱读:“这傻头傻脑,唉,几时能开点窍?我这世作念恶,难谈真的就有这现世报,落得这个难。”当真伤透心了。傻头傻脑见状就小声地说:“老货呀,你莫隔着门缝看东谈主,把东谈主看扁啦。说我傻?喳,我这就出寨去学习。”郑怀茂说:“嗅,大哥不小了,是得长点劲了。”
傻头傻脑撂开大脚丫当真就出寨去。长亭上碰见游方的青草医,他见这憨货兴冲冲地就问:“来宾,你去哪呀?”傻头傻脑应:“我念念周游寰宇学习哩。”“哎呀,这里就有个现成的师父嘛,学习随着我得了,一齐上我不错教你很多东西哩。”傻头傻脑纳头便拜,背起师父的药箱行李,就像他父亲部属侍候我方父亲雷同注意侍候着,学习当真十分刻苦。
路边一坨牛屎,一群苍蝇叮着,见东谈主走来,“嗡”全飞了起来,傻头傻脑就请问了:“师父,这该如何说?”师父捋着羊胡子谈:“这叫‘苍蝇叮屎痞,见客就蹦起。’”“哦。”傻头傻脑就记在了心里。
师徒俩逶之仓随路而行,路墩上有东谈主在编篱笆,傻头傻脑就问:“师父,师父,这是什么呢?”“哦,这叫‘黄竹编篱,逢疏便插’。”傻头傻脑反复地念叨,这憨货记性畸形好,他记牢了。
走到小溪边,见打鱼的一网一网捞起石斑、鳜鱼,一个鱼婆子家伙没带,见鳖浮起,跺着脚叹惜。傻头傻脑又提问了:“这该如何说呢?”师父不惜见示:“这叫‘溪中鱼仔跳哔哗,手中无网没法得’。”傻头傻脑也记取了。路上,碰见有条老狗从墩上一蹿,念念跳过山涧,却落水了,跳起来抖了抖水珠,跑了。傻头傻脑问:“师父这如何说呢?”“这叫‘黄狗过涧,兴隆毛水’。”又见到水洼里一只水牛在打滚嬉戏,傻头傻脑问:“这是什么?”“这叫‘老牛倒地,四脚朝天’。”
村路上又见到一只母猪边走边撒尿。傻头傻脑问:“这又该如何说呢?”“这叫‘空洞猪姆,一谈属尿’。”傻头傻脑逐句地念诵,边步碾儿边复习,直到难忘滚瓜烂熟规模。庄户东谈主家狗窝中一只猫狸藏头掖耳念念逮一只小老鼠,傻头傻脑问:“这如何说?”“这叫‘洞中猫狸,藏头掖耳’。”
望望到处州城了,青草医说了:“徒儿,徒儿,为师教你就这样多了,你发兵咧。”傻头傻脑可爱得持头搔耳,双脚一曲,拜别了恩师。
不几日,郑怀茂见“终端仔”追溯,好比地皮神吃三牲——一脸的笑。他部属也崇拜起这“终端仔”来,不敢再叫“傻头傻脑”,逢东谈主还夸他。不久,郑怀茂又下了重聘替傻头傻脑在家乡处州定了门亲。丈母娘听了什么漫谈嚼舌头,有了点悔意,不敢径直拒却郑怀茂,就托东谈主传过话来,说要让改日的女婿往时让众亲戚望望哩。毕竟是在家乡,郑怀茂有几摊派忧,傻头傻脑却全不当一趟事,大播大摆就带上父亲安排的跟班到处州去,大咧明就找到老泰山家。门楼里众亲戚乱纷纷地围坐在八仙桌边说长谈短,见傻头傻脑扬尘跳舞而来,“忽”全站了起来。傻头傻脑浅浅一笑,启齿就撂出一句话:“苍蝇叮屎痞,见客都蹦起。”奇语惊东谈主,“唰”众亲戚全呆了。这话可不算客气还含讥带讽哩。不外也难怪,咱们不是对这门婚事颇有侮意吗?东谈主家昂藏七尺汉子,父亲也曾有权有势之东谈主,诚然也有骄贵之心嘛。
亲戚互相虚心,要上席了,偏没东谈主敢来请傻头傻脑,只留着一个位空着。傻头傻脑一屁股坐下,信口说:“黄竹编篱,逢疏便插。”亲戚又好生诧异:“哇天,蛮刁哩。哪见谁傻来呢?”菜上来了。“请,请,夹了吃,吃呀。”傻头傻脑摇摇头谈:“溪里鱼仔跳哗哗,手中无网没法得。”亲戚忙朝厨房吆喝:“姑爷没筷子、汤匙咧。真真抱歉!”
亲戚们都没口奖饰新姑爷颖异止境。老丈东谈主有点不信,就蹭出厅堂,直勾勾地看这女婿,不稳当脚一绊跌了一跤。傻头傻脑抢着来扶,可嘴里却嘈嘈:“老牛倒地,四脚朝天。”有东谈主便吃吃暗笑。
亲家婶、亲家岭见说新姑爷挺逗,挺滑稽,都东闪西挪在窗洞外看。傻头傻脑见了傻笑一下,高声谈:“洞里猫狸,藏头掖耳。”婶、妗们个个闹了大红脸,哄散了。
席完结,丈母娘斟了一大盅香茶念念给傻头傻脑解解酒,省得他越发言语没深没浅的。她老东谈主家只顾看女婿,盅里的茶就洒了不少,傻头傻脑呵呵直乐,高声嚷:“空洞猪姆,一谈尿。”这不犯上了么?即便来头再大,联婚后可都是小字辈,全球都不忿了。倒是老丈东谈主不注重,他以致悄悄喜跃哩:“咱们念念悔亲,东谈主家有气,出言当然淡漠,能说这样的颖异话,这子弟罕见哩。女婿东床,谁料得回,日后他说不定倒是个大依靠哩。”翁婿和好啦。
于是择吉,让傻头傻脑和我方女儿拜了六合,作念了合髻匹俦。
匹俦似漆如胶,日子过得蛮快。第二年,即是老岳父六十大寿了。细君早早就备下寿礼。这天,她要汉子先带上礼品去拜寿。她我方把家事管理过,随后就来。傻头傻脑问细君:“除了给岳父奉上寿礼,我还要说些什么呢?”细君教他说:“就两句,你要高声谈祝岳父大东谈主‘洪福齐天,南山之寿。然后双脚一曲,叩个响头。膜拜,即头,你不在话下,只这二句吉梯话,要加意记取。”傻头傻脑要细君再将好话说一遍,傻头傻脑拎着礼品外出他是讲求极了,一外出就复习,念叨:“洪福齐天,南山之寿。”
过溪水的时,不注意脚一绊,一个蹒跚,那两句吉样话给丢了。丢哪去了呢?他疑忌是丢步下的溪里了。于是二话没说扎起裤筒,就到溪床上仔仔细细地摸。
摸到东,摸到西,小鱼小虾摸了不少,我方丢掉的东西却如何也摸不到。此时,他的姨丈也挑了寿礼来了。姨丈看他在溪床上摸得英勇就问,“你摸啥呀?”傻头傻脑说:“我一个东西丢了呀。”姨丈说:“什么东西呢?”“我有空就相帮找一找吧。”姨丈也操起裤管下水,前前后后都摸个底朝天,也曾什么也找不到。姨丈又问:“你丢了什么东西?”傻头傻脑说.:“我讲不来。”姨丈说:“丢了什么都不晓得,如何找呀?”傻头傻脑唯有叹叹惜,自怨自艾地厮随着姨丈来见岳父大东谈主。在岳父大东谈主跟前,傻头傻脑一拜到地了个响头,缄口无言地站到一边。姨大膜拜磕头更是一板三眼的。叩及其,他唱歌雷同谈:“祝岳父大东谈主洪福齐天,南山之寿。”他语音未落,傻头傻脑从后边一把扭住连,嚷嚷:“我丢的东西,本来是你捡去的。就这,就这‘洪福齐天,南山之寿’是溪水丢了的,你捡了,一声不吭,把东谈主家屁股皮当脸皮,亏你也曾血亲哩。”姨丈只觉喧阗其妙。
丈母奉上点心,是长命面,两个女婿埋头吃起来,姨丈忽然念念起傻头傻脑碗步溪水丢掉那玩意儿,忍不住“卜哧”笑了。一笑一条面条从鼻孔里喷了出来,傻头傻脑一看念念起细君临行前反复打发:“凡事要学姨丈。”他立即捞起一条面筋往鼻孔里塞,如何也塞不了,唯有作罢。等细君也回娘家了他和细君说:“你叫我凡事都学姨丈,我什么都学得会,就鼻孔喷不出这面条来,咱对姨丈也没说得了,他把我东西捡去,我也没难为他哩。”
细君已司空见惯,也没理他,仅仅管他叫“木郎”。虽说父亲郑怀茂恶贯裕如不得好死,可木郎却命长着咧,传奇活了一百岁,无疾而终。